第十四课 刷 子 李

第十四课

刷 子 李

1.刷子李专干粉刷这一行。

2.他要是给您刷好一间屋子，屋里什么都不用放，单坐着，就如同神仙一般快活。

3.最让人叫绝的是，他刷浆时必穿一身黑，干完活，身上绝没有一个白点。

4.别不信！

5.他还给自己立下一个规矩，只要身上有白点，白刷不要钱。

6.但这是传说，人信也不会全信。

7.行外的没见过的不信，行内的生气愣说不信。

8.一年的一天，刷子李收个徒弟叫曹小三。

9.当徒弟的开头都是端茶、点烟、跟在屁股后边提东西。

10.曹小三当然早就听说过师傅那手绝活，一直半信半疑，这回非要亲眼瞧瞧。

11.那天，曹小三头一次跟师傅出去干活，到镇南道给姓李的人家新造的楼房刷浆。

12.到了那儿，刷子李跟管事的人一谈，曹小三才知道师傅派头十足。

13.照他的规矩一天只刷一间屋子。

14.这楼房大小九间屋，得刷九天。

15.干活前，他把随身带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包袱打开，果然一身黑衣黑裤，一双黑布鞋。

16.穿上这身黑，就好像跟地上一桶白浆较上了劲。

17.一间屋子，一个屋顶四面墙，先刷屋顶后刷墙。

18.屋顶尤其难刷，蘸了稀溜溜粉浆的板刷往上一举，谁能一滴不掉？

19.一掉准掉在身上。

20.可刷子李一举刷子，就像没有蘸浆。

21.但刷子划过屋顶，立时匀匀实实一道白，白得透亮，白得清爽。

22.有人说这蘸浆的手法有高招，有人说这调浆的配料有秘方。

23.曹小三哪里看得出来？

24.只见师傅的手臂悠然摆来，悠然摆去，如同伴着鼓点，和着琴音，每一摆刷，那长长的带浆的毛刷便在墙面啪地清脆一响，极是好听。

25.啪啪声里，一道道浆，衔接得天衣无缝。

26.刷过去的墙面，真好比平平整整打开一面雪白的屏障。

27.可是曹小三最关心的还是刷子李身上到底有没有白点。

28.刷子李干活还有一个规矩。

29.每刷完一面墙，必得在凳子上坐一会儿，抽一袋烟，喝一碗茶，再刷下一面墙。

30.此刻，曹小三借着给师傅倒水点烟的机会，那目光仔细搜索刷子李的全身。

31.每面墙刷完，他搜索一遍，居然连一个芝麻大小的粉点也没发现。

32.他真觉得这身黑色的衣服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。

33.当刷子李刷完最后一面墙，坐下来，曹小三给他点烟时，竟然瞧见刷子李裤子上出现一个白点，黄豆大小。

34.黑中白，比白中黑更扎眼。

35.完了，师傅露馅儿了，他不是神仙，往日传说中那如山般的形象轰然倒去。

36.他怕师傅难堪，不敢说，也不敢看，可忍不住还要扫一眼。

37.这时候，刷子李忽然朝他说话：“小三，你瞧见我裤子上的白点了吧？

38.你以为师傅的能耐有假，名气有诈，是吧？

39.傻小子，你再仔细瞧瞧吧——”

40.说着，刷子李手指捏着裤子轻轻往上一提，那白点即刻没了，再一松手，白点又出现，奇了！

41.他凑上脸用神再瞧，那白点原来是个小洞！

42.刚才抽烟时不小心烧的。

43.里边的白衬裤打小洞透出来，看上去就跟粉浆落上去的白点一模一样！

44.刷子李看着曹小三发怔发傻的模样，笑道：“好好学本事吧！

45.曹小三学徒的头一天，见到听到学到的，恐怕别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明白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