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.小英雄雨来

18小英雄雨来

一

1. 晋察冀边区的北部有一条还乡河,河里长着很多芦苇。

2. 河边有个小村庄。

3. 芦花开的时候!远远望去，黄绿的芦苇上好像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。

4. 风一吹,鹅毛般的苇絮就飘飘悠悠地飞起来,把这几十家小房屋都罩在柔软的芦花里。

5. 因此,这村就叫芦花村。

6. 十二岁的雨来就是这村的。

7. 雨来最喜欢这条紧靠着村边的还乡河。

8. 每到夏天,雨来和铁头、三钻儿,还有很多小朋友,好像一群鱼,在河里钻上钻下,藏猫猫,狗刨,立浮,仰浮。

9. 雨来仰浮的本领最高,能够脸朝天在水里躺着,不但不沉底,还要把小肚皮露在水面上。

10. 妈妈不让雨来耍水,怕出危险。

11. 有一天,妈妈见雨来从外面进来,光着身子,浑身被太阳晒得黝黑发亮。

12. 妈妈知道他又去耍水了,把脸一沉,叫他过来,扭身就到炕上抓笤帚。

13. 雨来一看要挨打了,撒腿就往外跑。

14. 妈妈紧跟着追出来。

15. 雨来一边跑一边回头看。

16. 糟了!眼看要追上了,往哪儿跑呢?

17. 铁头正赶着牛从河沿回来，远远地向雨来喊:“往河沿跑!

18. 往河沿跑!”

19. 雨来听出了话里的意思,转身就朝河沿跑。

20. 妈妈还是死命追着不放,到底追上了,可是雨来浑身光溜溜的像条小泥鳅,怎么也抓不住

21. 只听见扑通一声,雨来扎进河里不见了。

22. 妈妈立在河沿上,望着渐渐扩大的水圈直发愣。

23. 忽然,远远的水面上露出个小脑袋来。

24. 雨来像小鸭子一样抖着头上的水,用手抹一下眼睛和鼻子,嘴里吹着气,望着妈妈笑。

二

1. 秋天,爸爸从集上卖苇席回来,同妈妈商量:“看见了区上的工作同志,说是孩子们不上学念书不行,起码要上夜校。

2. 叫雨来上夜校吧。要不,将来闹个睁眼瞎。”

3.夜校就在三钻儿家的豆腐房里,房子很破。

4.教夜课的是东庄学堂里的女老师,穿着青布裤褂,胖胖的,剪着短发。

5.女老师走到黑板前面,屋里嗡嗡嗡嗡说话的声音立刻停止了,只听见哗啦哗啦翻课本的声音。

6.雨来从口袋里掏出课本,这是用土纸油印的,软鼓囊囊的。

7.雨来怕揉坏了,向妈妈要了一块红布,包了个书皮,上面用铅笔歪歪斜斜地写了“雨来”两个字。

8.雨来把书放在腿上,翻开书。

9.女老师斜着身子,用手指点着黑板上的字,念着:“我们是中国人，我们爱自己的祖国。”

10.大家就随着女老师的手指,齐声轻轻地念起来：“我们——是——中国人，我们——爱——自己的——祖国。”

三

1. 有一天,雨来从夜校回到家,躺在炕上,背诵当天晚上学会的课文。

2. 可是背了不到一半,他就睡着了。

3. 不知什么时候,门吱扭响了一声。

4. 雨来睁开眼,看见闪进一个黑影。

5. 妈妈划了根火柴,点着灯,一看,原来是爸爸出外卖席子回来了。

6. 他肩上披着子弹袋,腰里插着手榴弹,背上还背着一杆长长的步枪。

7. 爸爸怎么忽然这样打扮起来了呢?

8. 爸爸对妈妈说：“鬼子又‘扫荡’了,民兵都到区上集合，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。”

9. 雨来问爸爸:“爸爸,远不远?”

10. 爸爸把手伸进被里,摸着雨来光溜溜的脊背,说:“这哪有准儿呢?

11. 说远就远,说近就近。”

12. 爸爸又转过脸对妈妈说:“明天你到东庄他姥姥家去一趟,告诉他舅舅,就说区上说的,叫他赶快把村里的民兵带到区上去集合。”

13. 妈妈问:“区上在哪儿?”

14. 爸爸装了一袋烟,吧嗒吧嗒抽着说;“叫他们在河北一带村里打听。”

15. 雨来还想说什么,可是门哐啷响了一下,就听见爸爸走出去的脚步声。

16. 不大一会儿,什么也听不见了,只从街上传来一两声狗叫。

17. 第二天,吃过早饭,妈妈就到东庄去,临走说晚上才能回来。

18. 过了晌午,雨来吃了点儿剩饭,因为看家,不能到外面去,就趴在炕上念他那红布包着的识字课本。

19. 忽然听见街上咕咚咕咚有人跑,把屋子震得好像摇晃起来,窗户纸哗啦哗啦响。

20. 雨来一骨碌下了炕,把书塞在怀里就往外跑,刚要迈门槛,进来一个人,雨来正撞在这个人的怀里。

21. 他抬头一看,是李大叔。

22. 李大叔是区上的交通员,常在雨来家落脚。

23. 随后听见日本鬼子呜哩哇啦地叫。

24. 李大叔忙把墙角那盛着一半糠皮的缸搬开。

25. 雨来愣住了:“咦!

26. 这是什么时候挖的洞呢?”

27. 李大叔跳进洞里,说:“把缸搬回原地方,你就快到别的院里去,对谁也不许说。”

28. 十二岁的雨来使尽气力,才把缸挪回到原地。

29. 雨来刚到堂屋,见十几把雪亮的刺刀从前门进来,他撒腿就往后院跑。

30. 背后咔啦一声枪栓响,有人大声叫道:“站住!”

31. 雨来没理他,脚下像踩着风,一直朝后院跑去。

32. 只听见子弹向他头上嗖嗖地飞来。

33. 可是后院没有门,把雨来急出一身冷汗。

34. 靠墙有一棵桃树,雨来抱着树就往上爬。

35. 鬼子已经追到树底下,仲手抓住雨来的脚,往下一拉,雨来就摔在地上。

36. 鬼子把他两只胳膊向背后一拧，捆绑起来，推推搡搡回到屋里。

四

1. 鬼子把前后院都翻遍了。

2. 屋子里遭了劫难,连枕头都给刺刀挑破了。

3. 炕沿上坐着个鬼子军官,两眼红红的,用中国话对雨来说:“小孩,问你话,不许撒谎!”

4. 他突然望着雨来的胸脯,张着嘴,眼睛睁得圆圆的。

5. 雨来低头一看,原来刚才一阵子挣扎,识字课本从怀里露出来了。

6. 鬼子一把抓在手里,翻着看了看,问他:“谁给你的?”

7. 雨来说:“捡来的!”

8. 鬼子露出满口金牙,做了个鬼脸,温和地对雨来说:“不要害怕!

9. 小孩,皇军是爱护的!”

10. 说着,就叫人给他松绑。

11. 雨来把手放下来,觉得胳膊发麻发痛。

12. 扁鼻子军官用手摸着雨来的脑袋,说:“这本书谁给你的,没有关系,我不问了。

13. 别的话要统统告诉我!

14. 刚才有个人跑进来,看见没有?”

15. 雨来用手背抹了一下鼻子,嘟嘟囔囔地说:“我在屋里,什么也没看见。”

16. 扁鼻子军官把书扔在地上,伸手往皮包里掏。

17. 雨来心里想:“掏什么呢?

18. 找刀子?

19. 鬼子生了气要挖小孩眼睛的!”

20. 只见他掏出来的却是一把雪白的糖块。

21. 高鼻子军官把糖往雨来手里一塞,说:“吃!

22. 你吃!

23. 你得说出来他在什么地方!”

24. 他又伸出那个戴金戒指的手指,说:“这个,金的,也给你!”

25. 雨来没有接他的糖,也没有回答他。

26. 旁边一个鬼子嗖地抽出刀来,瞪着眼睛要向雨来头上劈。

27. 扁鼻子军官摇摇头。

28. 两个人叽叽咕咕说了一阵。

29. 那鬼子向雨来横着脖子翻白眼,使劲把刀放回鞘里。

30. 扁鼻子军官压住肚子里的火气,用手轻轻地拍着雨来的肩膀,说:“我最喜欢小孩。

31. 那个人,你看见没有?说啊!”

32. 雨来摇摇头,说:“我在屋里,什么也没看见。”

33. 扁鼻子军官的目光立刻变得凶恶可怕,他向前弓着身子,伸出两只大手。

34. 啊!那双手就像鹰的爪子,扭着雨来的两只耳朵,向两边拉。

35. 雨来疼得直咧嘴。

36. 鬼子又抽出一只手来,在雨来的脸上打了两巴掌,又把他脸上的肉揪起一块,咬着牙拧。

37. 雨来的脸立刻变成白一块,青一块,紫一块。

38. 鬼子又向他胸脯上打了一拳。

39. 雨来打个趔趄,后退几步,后脑勺正碰在柜板上,但立刻又被抓过来,肚子撞在炕沿上。

40. 雨来半天才喘过气来,脑袋里像有一窝峰,嗡嗡地叫。

41. 他两眼直冒金星,鼻子流着血。

42. 一滴一滴的血滴下来,溅在课本那几行字上:

“我们是中国人,我们爱自己的祖国。”

43. 鬼子打得累了,雨来还是咬着牙,说:“没看见!”

44. 扁鼻子军官气得暴跳起来,嗷嗷地叫:“枪毙,枪毙!

45. 拉出去,拉出去!”

五

1. 太阳已经落下去。

2. 蓝蓝的天上飘着的浮云像一块一块红绸子,映在还乡河上,像开了一大朵一大朵鸡冠花。

3. 苇塘的芦花被风吹起来,在上面飘飘悠悠地飞着。

4. 芦花村里的人听到河沿上响了几枪。

5. 老人们含着泪,说：“雨来是个好孩子!

6. 死得可惜!”

7. “有志不在年高。”

8. 芦花村的孩子们,雨来的好朋友铁头和三钻儿几个人,听到枪声都呜呜地哭了。

六

1. 李大叔在地洞里等了好久,不见雨来来搬缸,就往另一个出口走。

2. 他试探着推开洞口的石板,扒开苇叶。

3. 院子里空空的,一个人影也没有,四处也不见动静。

4. 忽然听见街上有人吆喝:“豆腐啦!

5. 卖豆腐啦!”

6. 这是芦花村的暗号,李大叔知道敌人已经走远了。

7. 可是怎么不见雨来呢?

8. 他跑到街上,看见许多人往河沿跑,一打听,才知道雨来被鬼子打死在河里了！

9. 李大叔脑袋轰的一声,眼泪就流下来了。

10. 他一股劲地跟着人们向河沿跑。

11. 到了河沿,别说尸首,连一滴血也没看见。

12. 大家呆呆地在河沿上立着。

13. 还乡河静静的,河水打着漩涡哗哗地向下流去。

14. 虫子在草窝里叫着。

15. 不知谁说:“也许鬼子把雨来扔在河里,冲走了!”

16. 大家就顺着河岸向下找。

17. 突然铁头叫起来:“啊!雨来!雨来!”

18. 在芦苇丛里,水面上露出个小脑袋来。

19. 雨来还是像小鸭子一样抖着头上的水,用手抹一下眼睛和鼻子,扒着芦苇,向岸上的人问道:“鬼子走了?”

20. “啊！”大家都高兴得叫起来，“雨来没有死！雨来没有死！”

21. 原来枪响以后，雨来就趁鬼子不防备，一头扎到河里去了。

22. 鬼子慌忙向水里大枪，可是我们的小英雄雨来已经从水底游到远处去了。